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163章 千峰似劍

關燈
第163章 千峰似劍

(早死去閻王殿裏占個位吧犀渠!)

林別敘說話間, 犀渠腳下已有一道水紋蕩漾開,層層向外,連成一片幽藍的水面。

犀渠當即騰躍閃避, 想要逃回身後長廊,人正飛在半空,被貔貅化為原型撞了回去。

兩者妖力沖湧間,如銅鐘震響,聲比雷鳴。

犀渠穩住身形,落地時只感覺腳底發軟, 不是正常的泥土觸感,垂眸一看,足尖同樣出現了湖面的水光,尚未退盡的沙土影像中,已有寥廓明亮的星辰,與崢嶸高聳的俊峰。

他一聲疾呼尚卡在喉嚨裏,不等再次提氣,人已墜入水中。天旋地轉過後,如同溺水之人, 拼命撲騰了下手臂。

施展完妖術,林別敘的臉色也變得不大好看。顯然用妖域壓住這滿庭院的陣法, 於他而言也頗有些勉強,維持不了多久。

犀渠的表情, 與當初祿折沖知曉林別敘身份時的反應, 有種微妙的相似。

“白澤?!”犀渠一字一句說得好似撕心裂肺, 漆黑的雙目中是正欲噴薄而出的漆黑雙目, 表情在憤怒與震驚的交織下變得猙獰而扭曲, 最後只剩下連綿無盡的恨意, “你為何要叛我妖族!”

回答他的不是盤坐在一側山石上的林別敘,而是傾風從側面朝他脖頸處平削來的一道劍氣。

犀渠護身的法寶大多都布置在院子裏,但真正寶貴的東西還是帶在身邊。他雙眸死死盯著林別敘,幾要噴出火來,反應自然慢了一拍。

傾風的劍刃快要貼到他皮膚了,他才轉過臉,兩手交叉將長劍擋了出去。

犀渠的眼睛本來就大,此刻目眥欲裂,橫布血絲,近乎有傾風半張臉的大小,看著陰森可怖。

傾風這一劍與水光相映,劍氣鋒銳似沖天的長瀑,長劍下卷起激蕩風雷,咬緊的牙關間低沈擠出一字:“破!”

犀渠將全身妖力蓄於手肘,還是擋住了她這奪命的一劍,只是敵不過她這沖勢,整個人如斷線風箏倒飛出去,沿著湖面滑行,快被沖擊上岸。最後連身形也立不穩,跌倒在地。

犀渠手掌往下一按,感覺妖力正被身下的湖水緩緩吸收,又被傾風那一劍反震出一道內傷,動作變得有些遲鈍。

只不過剎那的遲疑,貔貅這只巨獸已從天而降,一腳踩中他胸口,張嘴朝他撕咬而來。

犀渠狂吼一聲,不知哪裏蓄來的力氣,兩手抱住胸前的腿,將貔貅拋甩出去。然而手臂還是被貔貅的牙齒咬傷,露出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來。

貔貅停在半空,渾身金芒,照得這妖域的日暮之景亮如白晝,總算有空開口唾罵道:“呸?什麽叫叛妖?你當小爺不是妖?白澤瞧不上你的做派,你這人定要受天道擯棄,早死去閻王殿裏占個位吧犀渠!下輩子當牛做馬償還你的罪孽!”

傾風悶聲不響,以氣沖淩霄之勢再殺去一劍。

湖邊那棵能遮蔽半邊天的瓊枝巨樹,隨她劍氣搖顫起來,葉片簌簌落下。卷在劍氣之前,如千百片鋒銳的刀刃,旋轉著絞殺而去。

貔貅轉過頭,驚訝看著她道:“你的劍術,為何到了這妖域裏,好像更厲害了?”

連他都感受到了那種郁勃的肅殺之氣。

傾風:“廢話!”

社稷山河劍起於少元山,劍意同是貫連少元山,白澤又悟道於少元山。

山河劍中的劍法,在少元山的妖域之下自然更為浩瀚磅礴。

仿佛此境萬物都歸順於她,聽她調派。

“領死——!”

傾風本以為這開山劈海一劍能利落拿下犀渠性命,是以不曾留力。

豈料環繞著她的氣機陡然一散,朝著犀渠轉去。

山上萬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零落雕敝,氣象蕭條,生氣流散,抽離出的靈氣盡數湧入正低垂著頭捂住傷口的犀渠。

“你們逼我的……”犀渠脖頸僵硬擡起,眼中是擇人而噬的兇光,眼珠顫抖著轉動,一時看向傾風,一時又掃向林別敘,張嘴噴出血沫,咆哮道,“你們非逼我至此!那就都去死!”

林別敘面色慘白,低下頭悶咳兩聲,肩膀一顫,頭頂的晦暝天色中陡然洩進外界的日光,妖域支離破碎,並在下一息徹底潰散。

傾風不假思索地收劍,腳下兩個起落,轉至林別敘身前,微微側身,一面戒備著犀渠,一面用餘光打量著林別敘。

就見後者俯下身,在手心咳出兩口血,還強撐著寬慰道:“我沒事。”

傾風被他咳得心頭發緊,張了張嘴,又無話可說,只將手往後揮了揮,示意他快走。

“怎麽回事?”貔貅驚駭道,“白澤的妖域豈會被他一只青牛反控?少元山的妖力怎可能對這蠢貨歸順?”

他尾音剛落,便聽見龍脈的哀嘯聲從天際處傳了過來。對他們這些敏銳的大妖而言,那些帶著戾氣的妖力如同茫茫細針直刺腦海。

貔貅立即變回人身按住耳朵,可還是受到了那戾氣的沖湧,氣血一陣沸騰,將他皮膚燙得發紅。

“少元山上,禁錮著趙鶴眠,吸取他身上妖力的陣法,自然不能遠在祿折沖的都城。而是被藏匿在山脈附近的昌碣。想來祿折沖將此大任交托給了犀渠,陣眼在他身上。”林別敘緩過一口氣,費勁地解釋道,“犀渠將那股禁制的妖力,抽調了一半到自己身上。那是少元山上最為古老的巨木,生機已與龍脈相連。他這強行地抽調,龍脈的生機也叫他斷了一成。”

若是平常,犀渠還沒那麽輕易能驅用那道陣法。偏偏林別敘的妖域恰巧與少元山氣機相連,給了他大好助力。

犀渠咧開嘴角,沖著林別敘陰鷙笑道:“多謝先生救我——!”

他轉了轉脖子,身上骨骼發出“哢哢”的爆裂聲響,健壯的身軀頃刻間又往上竄高了兩分。

一眨眼已沖殺至林別敘身前。

貔貅與傾風同時出手,一個用劍,一個用掌,都沒擋住犀渠那震蕩山河的直白一擊。

犀渠不過一個橫推,二人仿佛被一座巨山正面拍下。

傾風撞上身後的土墻,疼得像是五臟六腑都被人攪揉了一遍,險要暈厥過去。

貔貅皮糙肉厚,人也倒黴,恰巧撞上先前斷過梁柱的前殿。

本就搖搖欲墜的樓房遭他又一次的重擊,這回終於坍陷下來,各種青石瓦礫將他修長的身體埋了進去。

貔貅暴怒一聲,從廢墟裏跳了出來,甩了甩頭,將身上的沙礫抖落下去。朝地上連連“呸”了兩口,擡手粗暴抹去嘴裏的沙塵。

“白澤要殺我?白澤不是能測算天機,通曉古今大事,趨近大道嗎?怎還會犯下這樣的大錯?”犀渠恣意大笑兩聲,又厲聲嚎道,“看來你還是個假的!待我撕下你的外皮,瞧瞧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!”

林別敘長袖一拂,人已挪轉至遠處的屋頂之上,盤坐下調息,中氣不足地道:“我這人,不喜舞刀弄槍的,你還是繼續與我師妹討教吧。”

犀渠面上邪戾之氣深重,歪歪頭再次朝他撲去。

犀渠雖竊取了少元山上的妖力,可也因此變得有點癲狂,無暇思考,一心只剩血腥殺戮。

林別敘擡手掐訣。

他離開前往地上灑了把種子,此時那些種子深深紮根於地底,隨著犀渠動作迅速攀升上來,在犀渠未曾察覺之際,已將他一條腿死死纏住。

分明是不算堅韌的野草,最大不過一指的寬度,犀渠那能拔山扛鼎的力氣,居然幾次嘗試沒能掙脫。

貔貅也不知那是什麽寶貝,見犀渠被困,一顆心暫時從嗓子眼掉了回去,叫苦連天道:“你師妹怎麽扛得住?祿折沖那禍害,給這孽畜那麽厲害的陣法,不曾料到這蠢牛會發瘋嗎?!你這是什麽草?能頂多久用?”

他說到最後一句差點咬到自己舌頭,因為犀渠擡掌一揮,已將那些草絲拔去大半。

傾風拄著長劍起身,粗重地喘氣,擦去唇角的血,指著犀渠道:“你要是這麽不講江湖道義的話,那我也不客氣了。”

貔貅瞪大眼道:“你還藏掖著什麽後招?想留到下輩子嗎?”

傾風咽下嘴裏的血,四肢虛軟,內裏已近強弩之末。想叫貔貅送自己個厲害點的法寶或是妖丹,便聽見林別敘在上方叫了一聲:“傾風。”

林別敘受妖域破碎反噬,面容難掩虛弱,神色卻並不慌亂。

傾風與他隔空對視一眼,望見他眸光中的沈靜,眉梢動了動,不知他想說些什麽。

以為他是想勸自己不要再用那些自損的手段,拇指在劍柄上摩挲了一下,扭過頭沒應聲。

“犀渠調整陣法,將少元山的妖力轉到自身,趙鶴眠身上的禁制已卸除大半,能將龍息勉強傳至昌碣,可離城主府還是有些距離。我與他約好,他會再送你一道龍息,你以山河劍的劍勢為引,將那龍息引到劍上。”林別敘輕笑了聲,溫聲道,“可別叫犀渠搶走了,那你我今日,真是非死不可。”

傾風重新擡起頭看他。

“什麽龍息?”貔貅精神一震,大叫著道,“給我!給我!給我一道龍息,我也能斬殺犀渠!”

緊跟著一頓,又古怪問:“什麽山河劍?”

“趙、鶴、眠?”

犀渠聽見這名字,那出走了幾萬裏的理智又奇妙地繞回來了,轉了轉眼珠,忽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,後知後覺地擡起頭道:“你算計我?”

施在趙鶴眠身上的禁錮,唯有祿折沖能解。但犀渠該知曉其中一些法門,有操控陣法的部分權柄,以防趙鶴眠與龍脈在山上生出異變,祿折沖鞭長不及。

犀渠這妖薄情寡義,生死之際哪會顧全大局?林別敘為他創出可乘之機,他怎忍得住不去動那陣法用以自保?

“怎麽會呢?”林別敘按著隱隱作痛的胸口,不大真誠地笑道,“不過只是巧合而已。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